执壶者

脾气暴躁,随时拉黑,不接受批评

【军师联盟. 曹叡/辟邪】隔云端

隔云端



彤云密布,细小的雪粒扑上浆白的孝服。我听到窸窣的声音,才知道下雪了。

雪下的太细微,落了许久,不过薄薄冷冷一浅层,风也是慢慢的,一卷,就聚成一小撮,栖在台阶回廊的边角了。

下雪时其实是不冷的,要等雪住了,北风扯起来,才是透骨钻心的寒。所以我看着孤冷大殿里的灵柩,也并没有觉出十分的伤心。

好像躺在那里的,并非我相依为命的人。



说相依为命,其实过于逾矩了,我和陛下,实则云泥之别。

当年陛下将从我将掌宫内监的责打中救出来,还是我极其爱哭的年岁。

“又没有人打你了,你还哭什么。”

少年的语气有些不耐,而在宫中,贵人不耐的语气后,往往是比责打更严苛的惩罚。我一抖,跪的更低,头埋在地上,几近匍匐,尽力屏住气,控制喉头颤抖的哽咽。

“你抖什么,起来说话。”

我怕的起不来,感觉到胳膊被托了一下,满面泪痕的起到一半,听到不远处有女人的声音,喊他叡儿。

这时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,干净周正,听到呼唤的声音,嘴角弯起来,眼睛也弯起来,像月初的弦月。

扶起了我,他才转身顺着声音去了,带点温柔又爱娇的孩子气,叫娘。

我回过神,茫然的追了几步,只看到他们的背影。

虽然只是背影,那也我第一次见到甄夫人。仙姿摇曳,秋蕙披霜,长长的烟霞裙裾,仿佛是被挽住的盛夏夕阳。

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飞短流长,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想,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们呢?

可能世外仙姝,是王母娘娘瑶池里的宝物,凡人握不住,就干脆丢在一旁,不再欣赏。

他们像飘飘远去的仙人,我是原地愣怔的飞蛾。
……
……



后来,甄夫人就殁了,他被养在最得宠的郭贵嫔殿里,我花了许久,把在宫里攒下的银子尽数用在疏通人脉上,最终得以去郭贵嫔那里,给他送一餐饭。

他不说话,也不看人,用送来的羹汤,去浇廊外的一株花木。

我跪下,头深深叩在地板上:

“修短有数,殿下还是,保重身体。”

“修短有数?”

我仿佛都要听到他克制在言语之下的恸哭。

“哪怕并非修短造化,殿下,也该从长计议。”

弦外有音,他终于分出心来看我。

“是你?”

“辟邪,愿永生追随陛下。”

于是我就留下来了。那天,他就着我的手,咽下了半碗粥。

他问,辟邪,你还记不记得我娘的样子啊?

我说记得。其实不全是谎话,我真的记得那片裙裾上燃烧一样绚丽的霞光。

他说,好,你帮我记着,我怕久了,我就把她忘了。

……
……



我知道穷人家的孩子,可能会长不大的,天灾人祸,夭折的孩子在野地里,孤独的留下一两点鬼火。

我没想到天家,也会这样朝不保夕。

甄夫人死后,殿下常在梦中惊醒,他觉得自己活不了,梦里都是他冷淡阴刻的父亲指向他的刀刃。

夜半烛影憧憧如鬼影,他问:

“辟邪,你说他会杀我吗?”

我说不会,虎毒尚不食子呢。

他说辟邪啊,他们可比猛虎,毒得多呢。

何况我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,最愚者不过认贼作父,我却更甚,认凶为母。

他要杀,便来杀吧。

我告诉他不可,殿下不在了,那甄夫人便白白死了,又有谁会把她的清白昭告天下人呢?如果殿下不在了,那么辟邪又该怎么办呢?

最后一句,我藏在心里,没有说出口。

直到他油尽灯枯,弥留之际,捧着我的脸,问,辟邪啊,我死了,你怎么办呢?

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。你不在了,辟邪也空了。躯壳的去留,凭你的心思罢了。


他去时,沉沉的向外呼气,望着我,眼神让我想起某个夜里他惯性的惊醒的神色。他把手指插进我披散的发,说辟邪啊,这辈子就罢了,以后万不要再遇见我了。

苦了你了。

而他如今还想再说,却没有气力再说。他反复再三的讲,定是觉得很重要了,而我觉得这是蠢话。没了我,陛下还有什么呢?

幼年不被父皇所喜,少年失母,寄于仇人篱下,终登大宝,却终日把仇恨埋在心里发泄不得,病入膏肓之际,入目即是狼子野心。细细算来,此一生,除了襁褓之中,竟没有一个甜香的安稳囫囵觉。

当然,我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。

我除了陛下,也什么都没有。

……
……



雪停了,晨钟沉沉的响起来。

我掸掉孝服上的的雪,走进大殿,在他的灵柩前跪下。

我知道我其实不该叫他的,毕竟这么些年了,他难得一次,能睡的这么沉。

可是这么久的习惯了,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了的。

“陛下,辰时了。”

隔着棺木,我轻轻喊他。

“该起了。”

……
……

fin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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